鄭洞國和陳碧蓮
當一段愛情來臨時一定好好好珍惜,不要等到錯過時才后悔莫及。
愛國將領鄭洞國曾有過三段婚姻,而第二任妻子與他相伴二十年之久,兩人在動蕩歲月生ㄙˇ相依,彼此扶持。
終于等到戰爭結束,半生戎馬的鄭洞國,本可與妻子在最后平靜的歲月中走完一生,可此時他們的緣分已經,走到了婚姻的盡頭。
兩人都懷著刻骨銘心的遺憾,卻怎麼也無法回到最初的模樣。
1903年1月13日,鄭洞國出生在一個極平凡的湖南農民家庭,他的父親鄭定瓊一邊種田,一邊做裁縫養活了家中五個孩子。
或許是因為鄭定瓊期望兒子考取功名,鄭洞國從小便在他的要求下熟讀《三字經》、《四書五經》。
在平靜無波的歲月中鄭洞國漸漸長大,那時鄭家依靠祖上留下的10余間房、三十畝地生活,雖然過得不十分富裕,可是依舊衣食無缺。
鄭洞國
到了十四歲那年,他父母都認為兒子應該成親,于是便找媒人聘娶了鄰村姑娘覃蠟娥。
和所有的舊式婚姻一樣,鄭洞國直到新婚之夜,才看到了新娘的模樣。可那時新式婚姻的浪潮尚且沒有蔓延到鄉村,他非常淡然地接受了包辦婚姻。
然而他是十分幸運的,他不僅發現新婚妻子長相秀美,而且在婚后也看到了妻子的賢惠、勤勞的品格,就像他母親一樣使他親切。
因此他漸漸愛上這樣一個像大地一樣的女人,并且兩人不久便生下了兩兒一女。
然而在那個年代,女人注定只能在家操持著家務,可那時還是少年的他仍要外出求學。
鄭洞國
1919年時,他剛剛升入中學,卻發現家境大不如前,從此每期學費都由大哥資助起來,那時他過得十分拮據,甚至連每季換洗的衣服也沒有。
也或許是因為困難鍛造了他堅毅的品格,他不僅刻苦學習,還在那段時間里學業大進。
此時恰好是五四革命時期,他也被革命風暴深深震撼,在五四浪潮中奮勇前行,從而確立了自己的志向,直到五年后他終于踏上了從軍之路。
可是幾年間的沉浮,他依然沒有找到人生方向,直到1924年,他聽到黃埔軍校成立的消息,滿心歡喜的他向好友借了60塊錢,便坐船去了廣東參加那年的考試。
黃埔軍校
那一年他也順利收到了錄取通知書,從此走上了從軍的道路。他一生參與了許多場戰爭,幾乎每一場重大戰役都未缺席,也見證了時局的動蕩,歷史的變遷。
而且他也從未想到,自己是最早參加抗日戰爭的將領之一,那時抗日戰爭爆發后,他只有一腔誠摯的報國心,恨不得一夜之間將侵略者趕出祖國。
在那個家國不能兩全的年代,在硝煙彌漫的戰場上,他已有許久未寫家書,并非是他不關心妻兒,不思念自己的親人,而是戰爭太過于殘酷、激烈,讓他不日日夜夜守在高地。
1930年,中原大戰正激烈時,一封家書快馬加鞭送到戰場,他放下了情報,捧起了那封家書.....
鄭洞國
原來那上面除了關心他的話外,還告訴了他一個意外的消息,覃蠟娥因為感染傷寒,在醫院里不治身亡了。
他在外面征戰多年,覃蠟娥便一直在家中操持家務,照顧老人和小孩,他甚至很少有時間陪伴妻子,這些年對她充滿著冷落,可是她依舊無怨無悔。
而妻子的去世,讓他充滿著遺憾,腦海里浮現出與妻子相處的一幕一幕,這段喪妻的痛苦,讓他很長時間難以走出。
1932年,日軍發動全面侵華戰爭,看著每天漫如飛雪的新聞,鄭洞國陷入了憂國憂民的痛苦中,此時他已不再糾結小女兒的感情。
1933年5月,鄭洞國剛剛經歷了激烈的長城抗戰,在戰爭吃緊時,他為了鼓舞士氣,脫掉了軍裝,身穿白襯衣,提著手槍帶頭沖鋒。
長城抗戰
他這樣英勇無畏的舉動,大有當年北伐時,黃埔軍校學子不顧生ㄙˇ,帶頭沖鋒的遺風。
雖然這場戰爭還是以失敗結束,但他已經完成了自己的任務,于是又從戰爭的緊繃狀態走到暫時的平靜中。
這年五月,他來到南京探望好友肖忠貞,那時南京不是戰場,也不是淪陷區,還依舊沉浸在一片繁華、祥和中。
秦淮河邊漿聲燈影,美女如云,讓他感覺自己回到了一個正常世界里,也正是在那里他邂逅了第二任妻子。
他來到肖忠貞家中,發現那里還有一位妙齡少女,那時正是十七歲的陳碧蓮。
陳碧蓮
陳碧蓮是肖忠貞夫人的堂妹,她出生于書香門第,是一個中西結合的女子,不僅會說一口流利的英文,還會寫一筆漂亮的簪花小楷。
鄭洞國看著她那姣好的面容,還有溫婉嫻靜的氣質,便對她一見傾心起來。
而陳碧蓮也一眼便注意到鄭洞國,那時鄭洞國已經升為了旅長,屢立戰功的他有著大好前程。
陳碧蓮一眼便能看出鄭洞國的不同尋常。
他身著軍裝將他襯托得無比挺拔,再加上他堅毅、深邃的目光,還有他果斷、成熟的談吐,都深深吸引著陳碧蓮。
似乎每個女生都會有英雄崇拜,相比氣質儒雅的書生,十七歲的陳碧蓮更喜歡成熟有魅力的鄭洞國。
正因為彼此間都留下深刻印象,不久后他們便交往起來。
這是鄭洞國第一次自由戀愛,雖然他依舊每日公務繁忙,依舊還是會為陳碧蓮留出時間,陪著她去劇場聽戲,也陪她去看電影。
在那個年代愛情沒有長跑,婚姻也很快就能定下來,就如同鄭洞國、陳碧蓮之間,幾個月后他們便步入了婚姻殿堂。
然而婚后的生活并沒有陳碧蓮想象中的浪漫,那時本是她最需要陪伴的年紀,可是那些美好的時間里更多的是等待。
等到青春已經過去,她就沒有了浪漫的心。
南京
因為動蕩的年代,每個人都在為活著而斗爭,雖然她生活在富足的平安區,可是每一次看著丈夫開往戰場的車,她都會陷入深深的擔憂中,擔憂他在戰場上的安危。
戰爭是十分殘酷的,誰都沒有上帝視角,一上了戰場便不知命運如何。1937年,保定保衛戰時,日軍炸毀了補給站、電台、醫院,用飛機將守城士兵炸的血肉橫飛,最后撞破了保定城門。
而這場保衛戰的將領正是鄭洞國,因為與外界失去了聯系,國內有許多報紙都已刊登他「壯烈犧牲」。
可想而知,遠在家中的陳碧蓮,看到這樣的消息時,她的內心有多麼絕望。
而幾年后的台兒莊戰役,一塊炮彈皮擊中鄭洞國左胸,那時他口袋里剛好放了一枚硬幣,萬幸的是炮彈皮只是將他口袋里的硬幣打彎。
雖然陳碧蓮一直擔心丈夫安危,但不知怎的鄭洞國好像被上天眷顧般,在無數場戰爭中出生入ㄙˇ,他每次總是能完好地站在自己面前。
鄭洞國被譽為「福將」,他不管經歷多少場戰爭,每次總能完好無損地回來。
可是陳碧蓮并不知道他的好運,她往往喜極而泣后,又會陷入新一輪的擔憂,因為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迎來勝利。
中原大戰
這場婚姻終究是聚少離多的,漸漸地她也習慣了這樣的生活,即使心中思念丈夫,卻也理解著他。
婚后多年他們并沒有生孩子,而是從陳碧蓮弟弟那兒抱養了一個女兒。陳碧蓮一直覺得對不起他,于是便問他有沒有遺憾。
鄭洞國娶了這樣一位如花美眷,他開心還來不及,又怎麼會有遺憾,在他心中陳碧蓮和女兒就是最好的禮物。
在這樣聚少離多的感情中,鄭洞國偶爾的花言巧語,也能讓陳碧蓮開心許久。
1939年冬天,日軍將要在云南發起戰爭。為了表示眾志成城抗日的決心,遠征將領和云南共存亡,紛紛將自己的家眷接了過來。
而陳碧蓮的到來,也引起了轟動,大家都發現陳碧蓮不僅長得漂亮,而且性格爽朗。
鄭洞國
在軍中主持的慈善捐募舞會上,陳碧蓮往往是最不計得失的,她每一次都出手大方。
1943年,鄭洞國收到命令,他要飛到印度作戰。那個年代出一次國是十分不易的,陳碧蓮不知道丈夫什麼時候才能回來。
這麼多年的戰爭,將她的耐心消磨殆盡,而每日對丈夫無盡的擔憂,也徹底將她逼瘋。
這一次她做出了勇敢的決定,她冒著極大風險飛往印度,就是為了和他團聚。
終于1945年時,日本宣布投降,陳碧蓮也以為恢復了徹底和平,丈夫終于可以回家團聚,每一個中國人都不要過著顛沛流離的生活。
鄭洞國
但很快她發現,鄭洞國又投入新的戰爭中。
1948年,遼沈戰役打響,陳碧蓮在家中苦苦等待著,最終還是忍不住寫了一封家書。
桂庭:幾個月來為了你的安危,使人時刻不能忘懷,寢食難安。桂庭,逐人衰弱與憔悴的不是歲月,而是憂愁。數月來我身體壞透了,較以前更消瘦了!桂庭,你們被困在這孤城,到底要緊不?
你真是太大意了,你不顧性命在干,這是為了哪種?我想到這一切傷心極了,苦命的我尚有何言!上天保佑你平安。應該很平安,因為你向來對人都好,心更好,應有好報。秋風起,更愁人也。
蓮上 9月6日
遼沈戰役
此時鄭洞國正被圍困長春,上級下令讓他突圍去沈陽。
但守兵在長期忍受饑餓中,體力虛弱,士氣低沉,已經沒有力氣突圍,而且他們早已目睹了國民政府的腐敗,沒有人愿意淪為犧牲品,軍心已經蠢蠢欲動。
可是鄭洞國依舊頑固抵抗,在意識到希望渺茫后,他回到中央銀行大樓,寫下了一封訣別書,正準備開槍自盡.....
正如陳碧蓮信中所說,鄭洞國一向對部下不錯,他在軍中的人緣也很好。
正當他要叩響扳機時,緊閉的大門忽然被人撞開。
鄭洞國一看發現是自己部下,他們奪過鄭洞國的手槍,勸服他不要再為國民政府打仗。
遼沈戰役
那時鄭洞國已高調地寫好了訣別書,如果「投誠」會讓自己下不來台,但在猶豫片刻后,他還是放下了手槍。
這最后的選擇,也讓他平安活到了九十年代。
這時消息傳到了國民政府那里,他們為了掩蓋這樣的事實,于是在報紙上刊登了鄭洞國犧牲的消息。
看到報紙的陳碧蓮臉頓時白了,她傷痛不已。可是幾天后卻傳來消息,鄭洞國被送去哈爾濱解放區學習。
原來鄭洞國還活著!陳碧蓮本應該喜極而泣的,可是她突然就感到十分疲憊,這是對一段單向奔赴的感情的力不從心。
鄭洞國和陳碧蓮
陳碧蓮也不知怎的,她感覺自己累了。
她甚至看不到未來的希望,她覺得那些平靜的日子遙遙無期,這樣日日擔憂的日子,讓她感到害怕。
但她還是去哈爾濱看望了丈夫,她也像從前一樣安慰丈夫,讓丈夫不要灰心。
一年后,鄭洞國返回上海,便一直閑居在,陳碧蓮也終于得以和丈夫團聚。
那幾年城市恢復了運轉,漸漸抹平了戰爭的痕跡,陳碧蓮和丈夫也像尋常夫妻一樣,每日去菜市場買菜做飯,每日黃昏時便一起出門散步.....
可是看似回歸正常的生活,卻也無法改變兩人緣分走到盡頭的命運,只是這時鄭洞國依舊渾然不知而已。
鄭洞國和陳碧蓮
1952年,鄭洞國被邀請定居北京,他欣然答應前往,可是一旁的陳碧蓮卻滿臉淡漠,沒有絲毫欣喜。
正當他要陳碧蓮收拾東西時,陳碧蓮卻說自己不想去北京,因為北方寒冷,她水土不服。
不管鄭洞國家人怎樣勸她,她都斬釘截鐵地說道:「北京寒冷,我水土不服」。
或許陳碧蓮真的感到疲倦了,經歷了無數場戰爭,無數次生離ㄙˇ別后,她只想在熟悉的地方安居下來,不想再不停的奔波。
就這樣鄭洞國和兒女去了北京,而他們的婚姻也從此走向盡頭,不過一年后兩人便失婚了。
鄭洞國
這段相互陪伴了二十年的感情,最困難的歲月都熬了過來,可就在生活越來越好時,兩人卻一別兩寬,各生歡喜。
三年后,鄭洞國又迎娶了一位妻子,名叫顧賢娟,而陳碧蓮也嫁給了一位姓鐘的男子。
可他們也沒有因為失婚而失去聯系,五十年代時陳碧蓮甚至去看望過鄭洞國幾回。
可好景不長,陳碧蓮丈夫經歷了入獄,疾病折磨后便離開人世。
陳碧蓮的生活也每況日下,受著病痛、貧窮的折磨。孤苦無依的她,在這時她又回想起從前,突然對昔日的生活懷戀起來。
1972年時,她得知鄭洞國第三任妻子去世后,又重燃起昔日的感情,于是去北京找鄭洞國。
她雖未明確表明要復婚,但是他她里迢迢而來,意思已經十分明顯,或許只是不好意思主動提出,所以希望能由鄭洞國口中說出。
鄭洞國
但鄭洞國只主動見了她一次,卻對復婚的事閉言不談。原來鄭洞國已經對陳碧蓮心灰意冷,就算他們復婚也回不到從前。
在往后的日子里,鄭洞國的兒女總是勸他們復婚,可是鄭洞國都不愿和陳碧蓮重新開始。
2002年國慶節,鄭洞國的孫子鄭建邦前往上海看望陳碧蓮,那時86歲的她對鄭建邦說道:「我這輩子最值得留念的時光,是與你祖父20年的婚姻生活;這輩子犯下的最大錯誤,就是當年不該與他失婚」。
鄭洞國晚年
或許當年陳碧蓮失婚,只是出于一時的賭氣,但隨著時間的變遷,一切都不復當年模樣,閱盡了人世滄桑的他們,也回不到從前。